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尽，沈清棠指尖感受着翡翠镯子的凉意，听着手机震动——赵律师的消息跳出来：“十分钟后到。”她垂眸看了眼手包里的录音笔和病历复印件，指腹轻轻摩挲着文件边缘，前世跪在祠堂时的寒意突然涌上心头，又被掌心翡翠传来的温度驱散。
“沈小姐。”赵律师的声音从转角传来。
这位五十岁的老律师今天破天荒地小跑了两步，西装裤脚映着医院地砖的反光，接过手包时指节绷得发白，“您确定要现在……”
“赵叔。”沈清棠歪头一笑，眼尾的痣跟着颤动了一下，“这些证据够让姑姑吃点苦头了吧？”她屈指敲了敲手包搭扣，“顺便告诉媒体，他们最爱的豪门八卦——”尾音故意拖长，“来了。”
赵律师喉结动了动。
他在沈家干了二十年，头一回见这位真千金眼里闪烁着星火，像是要把所有腌臜事都烧成灰烬。
他捏了捏手包里的文件，分量重得惊人：“我这就去。”转身时瞥见沈清棠腕间的翡翠，突然想起老夫人临终前攥着这镯子说“要还给真孙女”，原来不是遗言，而是预言。
“沈小姐。”
低沉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。
林晓薇缩在诊室门口，护士帽歪着，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净的泪。
她望着沈清棠，喉咙动了动：“谢……谢谢你没把我也牵扯进去。”
沈清棠转身，看见她攥着的护士服下摆皱成一团。
昨天深夜她塞给林晓薇的“家人安全证明”还在对方口袋里露出一角，公章红得像团火。
“该谢的是你。”她走过去，把林晓薇歪了的帽子扶正，“你父亲的手术安排在下周，由沈氏医院最好的主刀医生主刀。”
林晓薇突然抬手捂住嘴。
消毒水味里弥漫着淡淡的鼻音，她望着沈清棠远去的背影，终于敢把藏在袖口里的手机掏出来——屏幕上是沈清棠凌晨三点发的消息：“别怕，你只是被威胁的人。”
当天下午三点十七分，沈家家族群的提示音炸成一片。
沈清棠窝在客房的贵妃榻里，手机屏幕亮得刺眼。
她捏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，还是点下发送键：“各位叔伯婶娘，今天我要分享一个有趣的故事——关于一位‘准妈妈’如何用谎言编织一场阴谋。”
视频加载的进度条刚跳到100%，群里的消息就刷爆了屏：
“清棠这是要干什么？”
“视频里的人……是曼云？”
“她手里拿的是B超单？”
沈清棠嘴角上扬。
视频里，沈曼云举着伪造的B超单对着沈明远掉眼泪的画面清晰播放，镜头一转，是陈浩然在诊室里皱眉说“确定要写妊娠反应”，再切到林晓薇红着眼说“沈小姐，我也是被逼的”。
最后画面定格在裂开的硅胶肚垫，灰白色填充物散落在B超机上，像一团腐烂的云。
“叮——”
是沈曼云的语音通话。
沈清棠挂断，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脸上，将那粒痣染成琥珀色。
她知道，此刻沈曼云的手机应该在疯狂震动——家族群里二叔公的质问，三婶的语音“曼云你怎么能这样”，还有沈明远的“立刻来我书房”。
果然，十分钟后，客房门被撞开的声响震得水晶吊灯摇晃。
沈曼云冲进来时，发髻散了一半，珍珠项链歪在锁骨处，像一条垂死的鱼。
她胸口剧烈起伏，指尖几乎要戳到沈清棠鼻尖：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！”
沈清棠纹丝未动。
她甚至往椅背上靠了靠，慢条斯理地打开笔记本电脑：“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，有人连孩子都能编造。”指尖敲了敲回车键，诊室里的对话声立刻传了出来——
“陈医生，流产的B超单什么时候能做好？”
“曼云姐，这样会被查出来的……”
“查？沈清棠那蠢货能查出什么？她连自己亲爹都信！”
沈曼云的脸瞬间煞白。
她望着电脑屏幕里自己扭曲的脸，突然扑过来要夺键盘，指甲在沈清棠手背划出红痕。
“阿杰。”
沈清棠轻声说道。
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刻上前，像铁钳一样扣住沈曼云的手腕。
她挣扎着要往前扑，发间的珍珠簪子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滚到沈清棠脚边。
沈清棠低头看了眼那粒珍珠，又抬眼望向沈曼云发红的眼尾。
前世此刻，她正跪在祠堂听沈曼云说“孩子没了都是因为你”；此刻她望着电脑里的录音进度条，突然笑了：“姑姑，你说要是把这段录音也发到家族群里……”
沈曼云的挣扎突然停住。
她望着沈清棠眼里的光芒，后槽牙咬得咯咯响，手腕在阿杰手里挣出红印。
“松手！”她尖叫着去掰阿杰的手，“你知不知道我是沈家……”
“是沈家什么？”沈清棠打断她，指尖轻轻划过电脑关机键，“小三的女儿？还是伪造孕肚的骗子？”
沈曼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她盯着沈清棠按在关机键上的手指，突然像被抽了筋骨似的软下来，却在所有人松懈的瞬间，猛地扑向电脑——沈曼云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阿杰手背的皮肤里，却被那双手腕铁铸般的力道碾得生疼。
她望着阿杰脸上冷硬的线条，突然想起方才视频里林晓薇哭着说“沈小姐给了我父亲手术单”时，自己怎么也没料到那个被她踩在泥里二十年的冒牌千金，竟能把网撒得这么密——从陈浩然的诊室监控，到林晓薇的录音，甚至连硅胶肚垫的生产厂家都被挖了出来。
“你现在逃不掉了。”阿杰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，“所有证据都已经备份，并发送给警方和媒体。”他手腕微微发力，沈曼云的指节瞬间泛白，终于松了手。
“完了……一切都完了……”她瘫坐在地毯上，珍珠簪子滚到脚边时撞出清脆的响，像极了前世沈清棠被赶出家门那晚，她躲在楼梯拐角听着沈明远骂“逆女”时，手里攥碎的珍珠项链。
此刻她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，突然想起今早还在跟珠宝商炫耀要定制“祖母绿婴儿锁”，现在那些订单邮件怕已经被沈家律师团截胡，成了她伪造孕肚的又一桩罪证。
“砰——”
雕花木门被撞开的声响让沈曼云猛地抬头。
沈明远西装革履的身影堵在门口，额角青筋跳得像要爆开，手里还攥着响个不停的手机——赵律师的电话刚挂断，他甚至能听见电话那头“沈先生，证据链完整”的尾音。
“爸。”沈清棠从贵妃榻上起身，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眼底的冷静，“您看看这个。”她点开方才的视频，沈曼云举着假B超单说“清棠推我”的画面再次亮起，“您说过沈家最看重血脉纯粹，可她连孩子都能编。”
沈明远的目光扫过视频里沈曼云扭曲的脸，又落在女儿腕间那抹翡翠上——和他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只一模一样。
他喉结动了动，突然想起三天前沈曼云哭着说“清棠嫉妒我有孕”时，这孩子只是垂着眼说“我信爸爸会查清楚”。
原来不是信，是早把网织好了。
“爸，你觉得，这样的人还能继续留在沈家吗？”沈清棠往前一步，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身侧镀了层金边，“她不仅害我，还利用医院资源欺骗所有人。”
沈明远的手指在手机上掐出红印。
他当然知道沈曼云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，知道她母亲当年如何哭闹着要进沈家大门，知道她这些年为了争口气使过多少阴招。
可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他都能护着，这次……他望着视频里林晓薇举起的“威胁短信截图”，发件人备注是“曼云姐”，心跳突然漏了一拍——要是这些证据被媒体爆出去，沈家“清白世家”的招牌得碎成渣。
“明天召开家族会议。”他声音发闷，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，“我会亲自处理这件事。”转身时瞥见沈曼云还瘫在地上，珍珠发卡在她发间摇摇欲坠，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翡翠镯子说“要还给真孙女”的模样，脚步顿了顿，终究没回头。
“其实我不是想赶尽杀绝。”沈清棠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，声音轻得像落在窗台上的阳光，“只是不能让她再伤害任何人。”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珍珠簪子，指尖触到珠子表面的凹痕——和前世沈曼云把她推下楼梯时，发簪划破她脸颊的伤口形状，分毫不差。
沈曼云盯着那支簪子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她扶着沙发扶手勉强站起，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，活像个被拔了毛的凤凰。
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，她望着阿杰守在门口的背影，又想起方才阿杰说“证据已发送给警方”时，手机里“叮”的一声——是陈浩然发来的消息：“警察在查我诊室的监控，曼云，自保吧。”
夜色渐深时，沈曼云站在阿杰办公室门口。
她攥着从保洁那里偷来的万能钥匙，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。
走廊尽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，照见她脚边拖长的影子，像条随时会扑上去的蛇。
她望着办公室门上的“监控室”三个大字，突然想起白天沈清棠说“证据备份”时眼里的光——只要删了监控录像，只要……
“咔嗒”一声，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