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冰缝里的饕餮甲骨(1 / 1)

凌越的地质锤敲在第三十七块冻岩上时,指节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震颤。不是冰层断裂的脆响,也不是花岗岩的闷沉反弹,倒像敲在某种裹着冰壳的金属上,震波顺着锤柄爬上来,在肘关节处凝成细小的麻意。

“凌队,风速要起来了。”对讲机里传来小张的声音,带着静电的滋滋声,“无人机回传的云图不太对,西边那片灰云在加速。”

凌越没应声,把防寒手套褪到手腕,露出半截冻得发红的小臂。他用指尖按住岩面凸起的棱线,冰碴子在体温下化成细水珠,顺着岩石的纹路往下渗。这道冰缝比预想的深,上午用雷达扫描时还以为是普通的冰川裂隙,直到钻头卡在地下七米处,带回一小块嵌着铜绿的岩芯。

现在他看清了,岩石表面那些看似自然形成的涡旋,其实是人工雕琢的纹路。不是冰川运动磨出的光滑弧面,而是带着明确走向的阴刻,在冰下透出青黑色的光泽,像某种巨型生物的鳞片叠在岩层里。

“把洛阳铲递过来。”他朝冰缝上方喊。寒风卷着雪沫灌进喉咙,带着昆仑墟特有的铁锈味。这地方的雪从来都不干净,亿万年的地质运动把地底的金属矿脉翻到地表,连落雪都裹着铜、铁、铅的碎屑,落在冲锋衣上能磨出细微的银光。

小张把工具顺下来时,绳子突然绷紧了。“凌队,营地那边刚才来电话,说……说让咱们立刻撤。”

“理由?”凌越正用铲头清理岩面的浮冰,声音闷在防寒面罩后面。

“没说,就说是紧急通知。王教授的电话,语气挺急的。”

凌越的动作顿了顿。王教授是项目组的负责人,向来最看重昆仑墟的冬季发掘窗口,这个时候让撤营,除非是遇见了八级以上的暴风雪——但气象站早上才发过晴空预警。他抬头看了眼天,正午的太阳悬在冰原上空,像块被冻住的蛋黄,光线斜斜地切进冰缝,刚好照在他正在清理的那块岩石上。

阴影里,一道更深的纹路突然显现出来。不是无序的涡旋,而是个明确的兽首轮廓,有裂开的巨口和弯曲的獠牙,在岩石里陷得很深,边缘还残留着某种金属的反光。

凌越的呼吸在面罩里凝成白霜。这个纹样他太熟悉了,祖父留下的那本线装《山海经》里,每一页的天头都印着类似的图案——饕餮,传说中贪食万物的凶兽,吞天食地,最后饿死在自己的欲望里。

但祖父的日记里写过,这不是神话。1987年,他在昆仑墟考察时也见过类似的纹样,刻在一具被冰封存的“兽骨”上,后来那具“兽骨”在运输途中失踪,连同护送的车队一起,消失在阿尔金山的无人区。

“告诉王教授,我们发现了重要标本,至少需要两小时打包。”凌越摸出腰间的青铜矩尺,这东西是祖父的遗物,一尺三寸长,表面刻着看不懂的刻度,常年揣在怀里也焐不热,此刻却在冰缝的寒气里微微发烫。

他用矩尺的边缘去比对岩石上的饕餮纹,当尺端的第一个刻度对齐兽首的獠牙时,奇异的事情发生了。冰下的岩石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,不是从外部传来,而是像从内部的分子结构里震出来的,震得他指尖发麻。那些阴刻的纹路里渗出细密的水珠,不是融化的冰,而是岩石本身在“出汗”,水珠顺着纹路流动,在饕餮的巨口处汇成一小滩,泛着金属般的蓝绿色。

“凌队?”小张在上面喊,“营地又来电话了,说……说不是天气的事,是地质监测站那边,测到咱们这坐标有异常磁场。”

嗡鸣声突然变调,像某种信号被激活。凌越看见矩尺表面的刻度亮了起来,不是反光,而是刻度本身在发光,发出和岩缝里的水珠一样的蓝绿色。他下意识地把矩尺按在饕餮纹上,尺端的刻度与纹样的线条严丝合缝,像是早就设计好的榫卯。

冰缝深处传来碎裂声,不是冰裂,而是某种更坚硬的东西在剥落。凌越用地质锤敲了敲那块岩石,外层的冻岩应手而落,露出里面深青色的本体——不是石头,也不是普通的金属,表面有层类似珐琅的釉质,刻着的饕餮纹在光线下流转着暗纹,像是活物的皮肤在呼吸。

“这到底是什么……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不是因为冷。祖父日记里的那句话突然浮现在眼前:“昆仑之墟,实惟帝之下都。非天非地,非石非玉,是为星骸。”

对讲机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,小张的声音被撕裂成碎片:“……车……准备……磁场……”

凌越抬头,看见冰缝上方的天空暗了下来。不是乌云,而是某种更厚重的阴影,像一块巨大的幕布从西边压过来,太阳的光芒被滤成诡异的橘红色。他怀里的矩尺烫得厉害,几乎要攥不住,而冰下的饕餮纹突然亮起,蓝绿色的光顺着纹路爬满整块青岩,在巨口的位置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,像一只正在睁开的眼睛。

“凌队!快上来!”小张的喊声带着哭腔,“你看后面!”

凌越猛地回头,看见冰原尽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线,正在快速逼近。不是沙尘暴,那东西的边缘太整齐了,像用刀切开的空间裂缝,所过之处,积雪瞬间消失,露出下面灰黑色的岩层,连风都被吸了进去,变得死寂。

他突然明白祖父日记里那个被红墨水圈起来的词是什么意思了——“收墟”。昆仑墟不是地名,是某种机制的开关,而他刚刚,亲手按下了按钮。

青岩上的饕餮纹旋转得更快了,漩涡中心透出幽幽的红光。凌越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那里传来,把他的身体往冰缝里拽。他死死攥着青铜矩尺,尺端的刻度此刻清晰得可怕,像是某种坐标,又像是某种警告。

“把标本箱扔下来!”他朝上面吼,同时用地质锤猛砸青岩周围的冻层。岩石在震动中逐渐松动,露出下面更庞大的轮廓,不是一块石头,而是某种结构的一角,有明显的拼接痕迹,表面的饕餮纹不止一个,而是层层叠叠,像鳞片覆盖着躯体。

小张把标本箱顺下来时,整个人都在发抖:“凌队,那东西……那东西过来了!”

凌越没时间回头,他用矩尺撬开青岩边缘的一块碎片,塞进标本箱。就在碎片离开主体的瞬间,冰缝里的嗡鸣声骤然拔高,变成尖锐的啸叫,青岩上的红光猛地炸开,在冰壁上投射出无数跳动的光斑,像某种星图。

“走!”他抓起标本箱,抓住小张扔下来的绳子。上升的瞬间,他回头看了一眼,那块青岩此刻完全亮了起来,饕餮的巨口张开,里面不是岩石,而是深邃的黑暗,隐约能看见更多的纹路在黑暗里流动,像悬浮在宇宙中的星轨。

阴影已经笼罩了半个冰原。凌越被小张拉上冰面时,看见他们的越野车正在原地打转,轮胎在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。驾驶座上空无一人,车门敞开着,风雪灌进车厢,卷起一张纸——是他早上打印的祖父日记节选,此刻上面的字迹正在褪色,被某种黑色的液体覆盖,慢慢变成一个饕餮的纹样。

“车……车自己动的……”小张瘫在雪地上,指着越野车,“我刚才明明拉了手刹……”

凌越没说话,他打开标本箱,那块青岩碎片此刻正在发光,蓝绿色的光晕透过箱体渗出来,在雪地上投下一个旋转的漩涡。他摸出青铜矩尺,尺端的刻度与漩涡的纹路完美重合,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。

就在这时,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,归属地未知。他划开接听键,里面没有声音,只有一阵熟悉的嗡鸣,和冰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。

然后,一个极其古老的声音在嗡鸣中响起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是就在耳边:“烛龙之子,星图已启。大荒之门,为你而开。”

越野车突然停止了打转,车头转向西方,也就是阴影来的方向。凌越看见车窗上凝结的冰花正在形成某种图案,和青岩上的饕餮纹、矩尺上的刻度、手机里的嗡鸣,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鸣。

他知道,他们不能撤了。祖父失踪的秘密,昆仑墟的真相,还有那个关于“星骸”的传说,此刻都浓缩在这块青岩碎片里,滚烫得像一颗即将爆发的恒星。

阴影越来越近,凌越能看清那不是幕布,而是无数黑色的颗粒在流动,像活物一样,所过之处,一切都在消失——岩石、冰雪、甚至光线。他把标本箱塞进怀里,抓起青铜矩尺,对小张喊:“上车!”

“去哪里?”小张的声音在发抖。

凌越看着越野车指向的方向,那里的阴影最浓,隐约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蠕动,像巨大的兽爪在冰层下伸展。他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:“当饕餮睁眼,昆仑将归还其骨。而我们,都是看守骨殖的祭品。”

“去该去的地方。”他拉开车门,把小张推上车,自己坐进驾驶座。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,他转动钥匙的瞬间,怀里的青铜矩尺突然飞了起来,吸附在挡风玻璃上,尺端的刻度与窗外的阴影形成了一条直线。

发动机启动的声音被淹没在阴影逼近的呼啸里。凌越踩下油门,越野车冲破风雪,朝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冲了过去。挡风玻璃上,青铜矩尺的刻度正在逐一亮起,像灯塔一样,指引着他们驶向未知的命运。

标本箱在副驾驶座上震动着,凌越瞥了一眼,那块青岩碎片此刻已经完全透明,里面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动,像一条微型的星河。他知道,这不是结束,而是开始。一场跨越千年的追寻,一次关乎人类起源的探索,现在,轮到他了。

阴影吞噬了越野车的瞬间,凌越最后看了一眼昆仑墟的天空。太阳已经完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跳动的光斑,像镶嵌在黑丝绒上的钻石。那些光斑的排列方式,他似乎在哪里见过——在祖父的日记里,在《山海经》的插图里,在那块青岩碎片的星图里。

那是属于大荒的星轨,是饕餮的盛宴,是烛龙的呼吸,是所有秘密的开端与终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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