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道壁上的消毒水味越来越浓,混着某种类似檀香的气息,形成一种诡异的甜腥。凌越扶着潮湿的金属墙壁前进,指尖触到壁面凹凸不平的刻痕,凑近看时发现是无数细小的狐尾图案,尾巴尖端都指向通道深处,像一串流动的箭头。
“凌队,这墙在发热。”小张突然按住墙壁,掌心贴在一块刻着九尾图案的砖面,“比刚才烫多了。”
青铜矩尺在凌越怀里震动得愈发频繁,尺身的蓝光透过衣料渗出来,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。他低头看了眼祖父的笔记本,刚才慌乱中夹在里面的半张照片滑了出来——是祖父和考古队成员在昆仑墟营地的合影,背景里的帐篷编号清晰可见,其中一顶帐篷的帆布上,画着与通道墙壁相同的狐尾图案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通道。”凌越捡起照片,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的日期,“1987年7月16日,正好是祖父记录‘青丘信号’的那天。”他突然想起日记里的一句话:“青丘之门,隐于消毒水与檀香之间,唯烛龙血脉可启。”
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,震得通道顶落下簌簌的水泥碎块。小张吓得一个踉跄,手电筒光束扫过通道拐角,照出一串正在蔓延的红色光点——是饕餮财团的追踪器,正顺着墙壁的缝隙爬行,像一群发光的蜈蚣。
“他们炸开了暗门!”凌越拽起小张往前冲,“加快速度!”
通道突然向下倾斜,脚下的金属地板变成了玻璃质地,能看见下方流动的墨绿色液体,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鳞片,在光线下闪烁着彩虹般的光泽。凌越认出这是《山海经》中记载的“青丘之水”,传说喝了能让人看见过去的影像,但祖父在日记里补注:“实为记忆存储介质,需特定频率激活。”
青铜矩尺突然从怀里飞出,悬浮在玻璃地面上方,尺身投射出的蓝光在液体中激起涟漪。那些鳞片开始有序排列,组成一行古老的文字:“非我族类,其心当剖。”
“这是……警告?”小张的声音发紧。
凌越却注意到文字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符号,是祖父发明的加密标记,翻译过来是“考古队编号734”。这个编号刻在他们携带的地质锤柄上——那是当年祖父所在的考古队专用工具,此刻锤身正随着矩尺的震动发出共鸣。
“是祖父留下的暗号。”凌越抓起地质锤,将锤柄贴在玻璃地面上,“734号队员的权限,应该能打开下一道门。”
锤柄接触地面的瞬间,玻璃下的鳞片突然沸腾起来,组成一个旋转的漩涡。通道尽头的黑暗中亮起两盏绿灯,像某种生物的眼睛在缓缓睁开。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近,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,凌越甚至能听见饕餮财团成员用对讲机交流的声音,说的是某种经过加密的代码,但“星骸”“矩尺”两个词反复出现。
“快!”凌越拽着小张冲向漩涡中心,那里的玻璃地面正在逐渐透明,露出下方的平台。当两人跳下去的瞬间,身后传来追踪器爆炸的巨响,热浪掀得他们头发倒竖,通道入口处的墙壁轰然坍塌,将追兵暂时阻隔在另一端。
坠落感只持续了两秒,他们落在一片柔软的苔藓上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,眼前是一片被荧光植物照亮的山谷,无数参天古树的树干上缠绕着发光的藤蔓,像天然形成的霓虹灯。远处的瀑布飞流直下,砸在水潭里激起的水雾中,隐约能看见巨大的九尾剪影在游动。
“这就是……青丘?”小张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一棵古树的树干,那里刻着与通道墙壁相同的狐尾图案,只是尾巴数量从一到九依次排列,“传说中九尾狐居住的地方……”
凌越的注意力却被水潭边的一块石碑吸引。石碑上刻着考古队的队徽,旁边是一串日期:1987年7月16日至7月23日。祖父日记里记载,这支七人小队在昆仑墟失踪,最后发出的撤离命令被标记为“异常”,当时的档案显示是“遭遇暴风雪”,但石碑上的刻痕明显是用地质锤凿出来的,边缘还残留着青铜矩尺的摩擦痕迹。
“他们来过这里。”凌越抚摸着石碑上的队徽,指尖触到一处新鲜的刻痕,像是刚刻上去不久,“这不是祖父那批人留下的,是……”
话没说完,青铜矩尺突然指向瀑布方向,尺身的蓝光变成了柔和的粉色。瀑布后的岩壁上缓缓浮现出一扇石门,门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九尾狐,狐眼是用红色水晶镶嵌的,正幽幽地盯着他们。
“有人在指引我们。”小张声音发颤,“是……是九尾族吗?”
凌越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插画:九尾狐站在星图前,九条尾巴分别指向不同的星座,旁边注着“信息之神,记忆之主”。他握紧矩尺,迈步走向石门,当距离石门还有三步远时,狐眼突然亮起,投射出一段影像——
画面里是一支现代考古队,穿着与他们相同的冲锋衣,正在拆除某种设备。为首的人拿着对讲机,声音清晰地传出来:“总部,这里是昆仑墟三号营地,已找到编号734的遗留物,请求执行‘异常撤离’程序……对,全部销毁,包括队员。”
影像突然中断,水晶狐眼黯淡下去。凌越的心脏像被攥住了——这段影像里的考古队,正是他们这次任务的前哨组,三天前突然失联,营地只留下被焚毁的帐篷。当时指挥部给出的解释是“遭遇不明野兽袭击”,但影像里的对话分明指向一场有预谋的清洗。
“他们在销毁证据。”凌越的声音干涩,“祖父的考古队,我们的前哨组,都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。”他突然想起出发前王教授塞给他的加密U盘,当时老教授的眼神异常复杂:“不到万不得已,别打开。”
身后传来石门关闭的沉重声响,凌越猛地回头,看见瀑布后的岩壁正在合拢,将追兵彻底隔绝在外。小张指着水潭中央,那里浮出一个圆形的平台,上面放着一个青铜鼎,鼎里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,散发出刚才闻到的檀香。
“那是……”小张的手电筒照向鼎壁,上面刻着考古队的名单,祖父的名字被圈在最中间,旁边写着“守陵人”三个字。
凌越走上平台,青铜鼎里的火焰突然窜高,映出鼎底的一行小字:“撤离命令是假的,他们在保护星骸。”他突然明白过来,所谓的“异常撤离”根本不存在,是祖父那批人用暗号传递消息——734号队员没有撤离,而是留下来守护青丘的入口,前哨组的“被销毁”,或许也是一场伪装。
青铜矩尺再次震动,这次投射出的不是影像,而是一段音频,是王教授的声音,带着明显的电流干扰:“凌越,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,我已经……饕餮财团渗透了考古队,他们要的不只是星骸,还有藏在青丘的‘记忆核心’……那是记录大荒星轨起源的数据库……前哨组是故意失联的,他们在引开追兵……”
音频戛然而止,像是被强行切断。凌越握紧U盘,突然想起王教授出发前的反常——坚持让他们携带地质锤,反复确认青铜矩尺的刻度,甚至修改了原定的发掘路线。原来老教授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,所谓的“紧急撤离命令”,是在保护他们进入青丘。
“凌队,你看水面!”小张突然惊呼。
水潭里的水面正在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,漩涡中心浮出无数发光的鳞片,组成一张人脸——是前哨组的队长,三天前被宣布“牺牲”的老陈。他的影像开口说话,声音由鳞片的震动组成:“饕餮财团的义体人部队已经突破外围防线,我们最多还能坚持一小时……青丘的九尾族不相信外人,但他们认得祖父的矩尺……去祭坛,找到记忆核心,那是唯一能揭露他们阴谋的证据……”
影像消散前,老陈的目光落在凌越怀里的标本箱上,突然加重语气:“星骸核心不能离开青丘,这里的磁场能压制它的能量……一旦带出,就会成为定位信标……”
这句话像惊雷在凌越脑中炸开。他猛地看向标本箱,里面的星骸核心晶体正在发出刺眼的红光,与青铜矩尺的蓝光产生剧烈冲突,箱壁上的金属纹路开始融化,像被高温灼烧。
“它在……它在失控!”小张指着箱底渗出的红色液体,滴落在苔藓上,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。
凌越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警告:“星骸离体则为祸,需以青丘之土镇之。”他环顾四周,看见平台边缘的苔藓下露出青黑色的泥土,带着金属般的光泽。没时间犹豫了,他打开标本箱,小心翼翼地取出晶体,将其埋入泥土中。
晶体接触到青丘之土的瞬间,红光立刻黯淡下去,表面的裂纹逐渐愈合。周围的荧光植物突然变得明亮,藤蔓顺着平台攀爬上来,在晶体周围形成一个绿色的茧,将其牢牢包裹。
“这才是……正确的存放方式。”凌越松了口气,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。
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,夹杂着某种尖锐的嘶鸣,像是狐族的叫声。小张脸色惨白地指向瀑布方向:“他们……他们进来了!”
凌越抬头,看见瀑布后的岩壁上出现了无数红点,是饕餮财团的热成像瞄准镜。他抓起青铜矩尺,发现尺身的刻度正在重新排列,指向山谷深处的一座高台——那里矗立着九根石柱,顶端燃烧着与青铜鼎相同的幽蓝火焰,正是老陈提到的祭坛。
“走!”凌越拽起小张,朝着祭坛狂奔。沿途的荧光植物突然亮起,在地面组成发光的路径,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。他知道,这是青丘的守护者在帮助他们,或许是九尾族,或许是那些“被牺牲”的考古队员留下的机关。
跑到祭坛脚下时,凌越回头望了一眼。瀑布方向的红光越来越近,已经能看见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在藤蔓间穿梭,他们的手臂闪烁着金属光泽——是饕餮财团的义体人部队,祖父日记里提到的“钢铁怪物”,能在极端环境下作战,对能量信号极其敏感。
“快上祭坛!”凌越推了小张一把,自己则抓起地质锤,敲击着最中间的石柱。石柱发出沉闷的回响,顶端的火焰突然窜高,在半空组成一个巨大的九尾狐虚影,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。
义体人的冲锋突然停滞了,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震慑。凌越趁机爬上祭坛,发现石柱上刻着与青铜矩尺相同的刻度,只是多了一个狐头形状的凹槽。他将矩尺插入凹槽,整个祭坛突然震动起来,九根石柱缓缓旋转,露出中间的一个圆形平台,上面放置着一个水晶球,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,像浓缩的星河。
“这就是……记忆核心?”小张的声音带着惊叹。
凌越的目光却被水晶球旁边的一个东西吸引——是半本考古队的日志,封面写着“734号队员记录”。他翻开日志,里面的字迹与祖父的笔记如出一辙,最后一页画着一张草图:无数星骸组成的锁链连接着地球与大荒星轨,锁链的节点处标注着“饕餮”“青丘”“昆仑”等字样,而地球的位置被一个红色的叉号标记。
日志的最后一行字墨迹未干,像是刚写上去的:“撤离命令是我们发出的,目的是让后人以为这里已经被放弃。真正的守陵人,永远在青丘。”
远处的枪声再次响起,这次更近了。凌越将日志塞进怀里,抓起水晶球,青铜矩尺突然投射出一行字:“记忆核心需以烛龙血脉激活。”他想起祖父影像里的话,突然明白了什么——所谓的“烛龙之子”,不是指血缘,而是指能与星骸产生共鸣的人。
他将手掌贴在水晶球上,青铜矩尺的蓝光与水晶球的光点融合在一起,无数影像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开:远古的星舰降落在昆仑墟,九尾族与人类共同建造星骸核心,饕餮财团的创始人篡改了历史记录,祖父带着矩尺与考古队成员对抗义体人……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凌越喃喃自语,眼中闪过震惊与了然。
义体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祭坛下方,为首的人举起武器,瞄准了水晶球。凌越猛地将水晶球塞进小张怀里:“带它走!去青丘深处,找九尾族的首领!”
“那你呢?”小张急道。
“我断后。”凌越举起青铜矩尺,尺身的蓝光变成了耀眼的白光,“告诉他们,734号队员的使命,完成了。”
他冲下祭坛,朝着义体人相反的方向跑去,故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。身后传来小张的呼喊,但他没有回头。他知道,这是唯一的机会,就像祖父和那些“被牺牲”的考古队员一样,有些使命,必须有人用生命去完成。
青铜矩尺在他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,照亮了整个山谷。凌越能感觉到记忆核心的光点在脑海中流动,像无数前人的目光在注视着他。他仿佛看见祖父站在青丘的祭坛上,对着他微笑,像在说“欢迎加入守陵人的行列”。
义体人的枪声在身后响起,子弹擦过耳边,激起一阵灼热的气流。凌越没有停下,他朝着瀑布的方向跑去,那里的岩壁上还有一道隐藏的暗门,是日志里提到的“最后的退路”。
他知道,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。青丘的记忆核心只是第一个秘密,大荒星轨的真相还隐藏在更深的地方。但他不再迷茫,因为他终于明白,所谓的“异常撤离命令”从来都不是结束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——属于守陵人的,永不终结的守护。
青铜矩尺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黑暗,也照亮了他眼中的决心。